※為了排版來廢話(欸?)

※需要兩行(走開)

 

    不論時間再怎麼消磨,他始終記得那個笑臉,就跟他不可能會忘記對這個世界的恨一樣,他也不可能會不記得曾經有一雙手是坦然的伸向他的,雖然除了笑顏、除了那雙手的溫度、除了那雙手主人的名字,他早什麼都不記得了,連它們主人的容貌也憶不起,但他可以確定自己已經無法信任除了那笑臉外的其他人們,再也無法了。

 

    從有記憶以來,他就在城市間徘徊,帶著滿滿的未知,不懂自己是為何存在,更不用談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他對自己簡直一無所知,唯一記得的,也許該稱作是「知道」的,只有那個應該是他名字的排列組合。隱隱約約地,好似有人輕輕對他說過,就在他完全搞不清楚時間點的從前,有個溫柔女聲曾經說的話深深印在他的腦海裡。

 

    「銀枟,你的名字就叫銀枟喔!」嗓音是那般輕柔地說道。

 

    因此,他曾經認為這世界就和他記憶中的女聲一樣溫柔,也曾經認為他和其他人並無分別,只是他缺少了如何在這世界存活的認知罷了。

 

    身無分文、說不清身世,更無法融入社會中,他不明白這樣的條件就能夠讓一個人徹底成為邊緣人,於是,在完全措手不及之下,他的存在已在不被認同中成了別人眼裡的垃圾,甚至比垃圾更令人生恨、厭惡。

 

    垃圾至少也是受到人們喜愛的東西變成的,可是他卻連這點都沒有辦法獲得。

 

    日夜躲藏,為了一餐的溫飽,他活得比乞丐還不如。恨意像利刃,刺進皮膚裡也不需要半點緩衝,他的身上插滿了其他人給予他的刺,從體外深植體內,每一根都狠狠地刺進心臟。

 

    與他的銀白色頭髮成強烈對比的瞳孔中,夢幻絢麗的世界變得陰暗漆黑,即使有著耀眼陽光的世界也只剩下颳風暴雨時的灰暗。

 

   屬於他的陽光只出現在那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除此之外,他的世界再無半點光線願意射入,不論是生理又或是精神面亦然。

 

 

 

XX

 

 

 

    「你還來?別以為我會怕你!打斷你的手就沒辦法用妖術了吧?」

 

    再一次為了生理需求闖進小小的麵包店裡,只希冀最靠近店門口的一塊麵包而壓下廉恥和罪惡感的奔向店門,卻沒料到老闆彷彿算準時機般拿著棍棒衝了出來,逼得他只好趕緊轉向,逃進下得越來越大的雨中。

 

    濕冷的雨更加猛烈的打在他單薄的身上,破舊汙損不堪的衣物遮掩不住傷痕累累的軀體,每跑一步,雨打在身上的力道便讓他更是受盡折磨,不光是暴雨打在身上濕冷和數萬支針刺進身體裡的感覺,連化出膿的傷口都簡直要被打破。折進數條巷子,根本算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但在身心俱疲下,一個踉蹌,他直直跌向滿是泥濘的地面,口裡還灌進了幾口骯髒的積水,然而厭惡的撐起身子,因為無力感只能坐靠在牆邊喘口氣的他,反倒是自嘲地低笑出聲了。

 

    「哈哈……竟然也會妖術了嗎?」

 

    他想起就在不久前,軟弱、無知的自己因為碰巧看見麵包店老闆步伐不穩至險些跌倒,而無意識用出了自己也不曉得有的能力,憑空扶住了老闆才讓他免於跌倒的命運,卻被誤解於想動用妖術謀殺。在錯愕自己身上的能力時,他也只能不停地朝著遠方跑去,小心翼翼的將自己藏進某條陰暗的死巷裡頭。

 

    「原來一般人不會有這樣的能力啊?呵……」

 

    如倒水般的雨和刺骨的狂風像體現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情緒,緊貼住身軀的衣物似他僅剩的依靠。這世上能夠對他不離不棄的也只有這套快失去作用的衣著了吧?曾經肯對他溫柔的女聲也在他不復記憶的某一刻就拋下他了,或許他不該存在是實情,他本來就不該奢求這世界會有接納他的一天,但是他會降臨在這世上,不也是命運要他存在的嗎?

 

    他不想傷人也不願意害人,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他想謀害他人呢?為什麼所有人都對他如此狠毒?

 

    被毫不留情製造出的傷口發了瘋般作痛,然而更痛的卻是心。

 

    他好想放聲大叫,可惜他就連想抒發情緒都做不到。大叫出聲絕對會被其他人發覺他的位置,進而又是一番逃難,他不曉得暴風雨能不能完全掩蓋住他的聲音,只知道這個世界已經崩解到他無法想像的地步了。不過他最無法想像的並不是這點,反而是旋即降臨到他身上的陽光,就算是作夢也從沒夢過的曙光就在這時諷刺地出現,半點預兆都不給,逕自照耀了他的大地,點亮這條只屬於他的巷道。

 

    「有人在這裡嗎?」

 

    那是開朗的嗓音。但這樣開朗的嗓音卻嚇得他忍不住往更裡邊挪動了身子,直到他發現摸索著牆面向他走過來的那人只不過是個小小孩。

 

    就在他困惑為什麼緩慢朝他走過來的小小孩會這麼問時,他也才看見那雙沒睜開的雙眼。

 

    也許是認為小孩子無害,加上又是這樣失明的小小孩,他不禁開口答了聲「有」。心裡也猜測著「會在這樣的狂風暴雨裡行走的小小孩是遇上了什麼狀況」。

 

    「總不可能是跟自己一樣吧?」他再度自嘲似在心裡暗諷自己。

 

    留著一頭金髮的男孩拄著像路上隨便撿的微粗樹枝看似行動艱難地緩緩前進。不免興起對方是想要到他身邊,卸下心房的銀枟悄悄向男孩的方向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你的爸爸媽媽呢?為什麼在這種天氣還跑出來?」

 

    「好冷……」男孩一感覺到自己已經來到銀枟旁邊,就毫不猶豫的靠在他身旁坐下,好像完全沒意識到他是陌生人一樣。

 

    「我在問你話!」

 

    「你還不是跑出來了……」

 

    「我又不是……算了,隨便你,反正也不干我的事。」

 

    銀枟一下子就放棄跟小孩子解釋,認為飢腸轆轆還寒冷受凍的自己還是少浪費力氣為妙。事實上,這小孩子會怎樣也根本不關他的事,再說他也沒有能力顧及一個小孩子,光照顧自己都成了天大的問題了,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孩又能要他怎樣的對待?

 

    「你生氣了嗎?」

 

    銀枟不知道自己該跟這樣的童言童語說什麼,雖然以這小孩子的年紀,能夠說出來的話已經成熟很多了,又以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緒而言,也是不簡單,即便他根本就沒有因為這小孩子生氣,頂多也只是感到無奈而已。

 

    「這個給你,交換!」金髮男孩稚氣地說道。銀枟注意到男孩塞給他的東西,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沒有推遲,也沒有心思推遲,因為金髮男孩給他的竟然是他前些時候渴望得到的櫥窗裡的麵包!他不能解釋他呆愣住的心情,卻只能傻傻地將麵包拿在手中,感受手裡那絕對比雨還溫暖的溫度。

 

    「你怎麼會有這個?」顫抖的聲音,銀枟隱藏不住的心情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是幾種情緒的綜合。

 

    「很餓很餓很餓嗎?很餓很餓很餓的話就趕快吃啊!」

 

    金髮男孩依舊答非所問,但銀枟知道是自己顫抖的聲音引起男孩的誤會,雖然他也的確是餓到都有無力感了,不過也還沒到不能在這失明的小孩面前假裝自己正常與他人無異的地步。

 

    基於自私的心態,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銀枟也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朝男孩丟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便和著雨水,飛快地接連咬下已顯得冷的麵包。

 

    降在他臉上的雨水似乎變得鹹了點,而這不合時宜的雨水也將麵包給染鹹了。

 

    「好吃嗎?」在銀枟吃下最後一口後,金髮男孩像是已有預知般,露出燦爛的笑容向他問道。

 

    銀枟大力地點了點頭,後來像想起金髮男孩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才盡力穩住呼吸,連回了兩次「好吃」。

 

    「那我就可以繼續在這裡了!」

 

    金髮男孩開心地直接靠在銀枟身上,這樣的言論與結果弄得銀枟不知所措。不過在之後卻也隨金髮男孩笑了出來。這次,是發自真心的開心。

 

    「繼續在這裡會感冒喔!」

 

    「才不會!在這裡一點都不冷!」金髮男孩更是朝他擠過來,宛如要證明在他身邊就不會覺得冷般,讓銀枟的眼眶又再度濕了。

 

    金髮男孩是不可能會知道銀枟的這段心思,伸出小小的手往銀枟的手摸去,最終握在銀枟的手掌。雖然小小的手握不住銀枟整個手掌,但那溫度卻穩定的傳了過去。

 

    明明就只是這麼小的手,卻遠比他的手溫暖。這樣的溫度更傳進了銀枟滿是刺的心臟,像是股暖流撫平了他積累已久的疼痛。第一次內心起了這樣的情緒反應,他甚至搞不懂這樣的情緒是什麼,僅知道現在的他比開心還開心,無法言喻那除了高興的心情,如果真要形容,可能就像他很久以前曾感受過的溫柔吧?可是此刻的感覺更勝之當時留在他心中的熱度。

 

    「對,這裡比太陽還溫暖!」銀枟發自內心地說道。

 

    金髮男孩聽見後,卻是略帶遲疑地問道:「太陽真的很溫暖嗎?它是……黃色的嗎?黃色又是什麼?」

 

    「我都忘了你……」

 

    「你知道嗎?顏色是什麼?」金髮男孩沒意識到銀枟的欲言又止,再度問道。

 

    銀枟望著前方的陰暗,著實不曉得該怎樣回答。他知道他就算有了眼睛,看見的世界也跟金髮男孩無異,假使可以選擇的話,他倒希望他可以什麼都不要看見,至少就看不見那些惡意的嘴臉了,這整個世界的醜陋也不會收進他的眼底了吧?他的記憶根本就不需要再多的骯髒了,他所看見的暗黑就快占滿他的大腦,在他腦海裡就要找不到除了他人的惡意的記憶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稚嫩的聲音響起,銀枟才趕緊停止那些不快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翻騰。

 

    「我不會解釋。我眼中的世界或許就和你看見的沒兩樣吧?」

 

    「你也不知道……」金髮男孩失望地說道。

 

    「不過如果你能看得見,眼中的世界肯定會不一樣吧?」

 

    雨勢漸漸轉小,風也不起了,銀枟伸出沒被金髮男孩握住的右手,憶起麵包店老闆即將跌倒卻被無形力量扶起的驚慌表情,突然勾起了嘴角。

 

    「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世界,而你想要看見這個世界,這樣說不定可行呢……」銀枟左手回握住金髮男孩握住他的那隻小手,右手輕輕放在金髮男孩的眼皮上,「我想把我的眼睛給你,我解釋不了的就讓你自己去看,這樣你就會知道了。」

 

    金髮男孩忽然不安的動了動身子,銀枟在說完的同時,自己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起了某種變化,不過他萬幸這過程並沒有產生疼痛感。

 

    銀枟早在心底打定主意──若是成功就要離開。麵包店老闆的表情他仍深刻記得,一般人不可能會接受這種事,而給人家眼睛更是超越對麵包店老闆的幫助,再怎麼樣都無法被接受的。如果知道會被討厭,那在事情還未演變成那樣的時候,就盡早離開是最好的決定了。

 

    他絕對沒辦法接受身旁這唯一肯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好的人也表現出厭惡,即使結果也不一定會是這樣,可是他不敢賭,只要沒看見,他就能假裝一切都是美好的……至少所有停在這裡的都會是美好的。

 

    「弟弟,你叫什麼名字?」

 

    他也沒意料總是答非所問的金髮男孩會在這時認真回答他的問題,即使他只是為了多記得些這時的溫暖才問的,然而會在身體出現奇特的異常時認真回答他,實在讓人不敢置信。

 

    銀枟抽出金髮男孩握住他的手,站起身來,突然使勁全力向雨停了的世界狂奔,最終流下的淚水化作這夜晚最後的濕度。

 

    他知道在這之後已經不會再有溫暖,也不會再有光線了,那道曙光只會存在一瞬就殞落,但金髮男孩給的這份溫柔會一直停留在他心中,永不消失,就和最後聽在他耳裡的名字相同,已經沒辦法忘記了。

 

 

 

 

    永遠都記住你了,珞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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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沒有廢話。

(這一句不就是廢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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