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

 

    曾經,好像有什麼東西搖晃著,從些微的震動逐漸變得劇烈,不論是什麼樣的色彩,漆黑又或是繽紛的顏色都在那越趨越劇的晃動中被驅趕而出,最後只剩下純白的色彩填補了這個空間。

 

    這地方不是現實,卻有種現實與夢境交纏的混淆感。隱約有什麼被抽走了,或者該說是被「吃掉」了,他不明白那是什麼,但即便覺得重要,他也沒有想要攔阻自己體內的那樣東西被吃乾抹盡,心裡面甚至還有點渴望,渴望它的消失,倘若消失,他應該會開心。會開心的吧?即便他不清楚那是什麼……

 

    「早安!」

 

    有如從水底猛然浮出水面般,他劇烈喘息,接著見到了身旁笑得燦爛的人。

 

    「你……是誰?」

 

    這麼問出的他,端詳面前不知名的男子,頓時覺得男子紫羅蘭色的瞳孔,以及那及腰的赤紅色頭髮像極某部動漫的角色,所以這人是cosplayer?他怎麼會跟cosplayer扯上關係?他應該沒有這樣的興趣,他的興趣應該是……是什麼?

 

          問題點引起的恐慌讓他瞪大了眼睛,他沒有心理準備,卻已經必須面對這完全未知的狀態了。

 

    他是誰?

 

    面前的cosplayer見到他的反應只是微笑,好似他的反應是預料中的事,一開口就命中核心。

 

    「祈棪。」

 

    「奇琰?是什麼?寶石?」

 

    「是奇怪的眼睛。」

 

    「啊?」看男子一臉認真,他倒是一臉納悶。

 

     男子突然誇張的笑出聲來,待情緒稍微平復後,才說道:「開玩笑的,那是你的名字啦!」

 

    狐疑地望向男子,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了,卻無法有除了愣住之外的反應。對任何事物都沒有記憶的情況著實令人無所適從。

 

    「祈禱的『祈』,棪木的『棪』,這是你告訴我的。」

 

    毫無印象。不過應該不是騙人的。

 

    「你的名字?」

 

    「我的?這種時候還會在意我的名字啊?果然不是正常人!」

 

    男子再度笑得誇張,一副把他當笑話的樣子害他都想掄起拳頭打過去了。

 

    「不說就算了。但總要有個稱呼才方便,小紅!」

 

    「小……小紅?」男子僵住的模樣讓他有了深深的成就感。

 

    「不滿意這個稱呼嗎?」

 

    「誰會覺得這稱呼……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了……」

 

    男子的身周忽然成為烏雲聚集地,那陰暗的樣子令他不禁哈哈大笑。

 

    「這裡是哪裡,小紅?」

 

    已經確定正式成為「小紅」的男子給他一個白眼,之後才悶悶的表示這裡是他家。

 

    「所以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你在路上昏倒,我把你帶回來。」

 

    「你是我朋友?」

 

    「我們在這之前不認識。」

 

    「你把我打昏的?」

 

    「怎麼可能!」

 

    「所以說,為什麼我昏倒是搬我來這裡,不是送醫院啊?」他無奈的看著男子,就算男子看起來不像壞人,但這行為還是超級可疑的啊!

 

    男子一臉嫌麻煩的模樣,甚至還當他的面嘆了口氣,說這問題根本不重要。

 

    「哪裡不重要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而且我又剛好什麼都不記得了!天知道是不是你做的好事?是我剛好目睹了凶殺案,你想要湮滅證據是不是?」

 

    「是。」

 

    原本只是找個嚴重的罪名隨便加在男子身上而已,事實上他也沒想過事情真的會是這樣,因此面對男子乾脆的承認,他狠狠地愣住了。

 

    「什麼?你想殺我?」

 

    男子更加傻眼的盯著他,好似不曉得該跟他說什麼了。

 

    「你的想像力真豐富……」嘆氣,接著又喃喃說道,「還真變了個人……」

 

    「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不過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要忙,你要繼續在這裡,還是想去哪裡?」

 

    「這是藉口吧?趕我走之後就可以繼續你的『好事』了?這麼簡單的招數,你以為我會上當嗎?」

 

    「天,你這毒舌小鬼怎麼一失憶起來這麼麻煩啊?」男子大叫,隨即往門口跑去,「過些時候我再來看你喔,再見!」

 

    「站住!你剛剛說什麼?」

 

    他匆忙下了床打算追過去,但一跑出門,伸出手想要抓住男子的連帽外套,沒料到就在他快抓住之時,有個影像疊在男子身上,旋即一大片鮮紅色遍布他的視網膜。

 

    手停在半空中,止住動作的那瞬間,時間彷彿也停止流動。

 

    全世界宛如只剩下他發狂似的叫聲。

 

    而他還不知道的是──這並不會是他最後一次有這樣全世界都面臨崩解般的感受。

 

    在原地淒烈的大叫後,他便感覺這座城市已然成了戰場,或許該說是比戰場更加令人驚心動魄的地方。他無法阻絕那些畫面強行映入他的腦海,更無法阻止不屬於他的尖叫、哭泣鑽進他的耳朵裡。

 

    唯一能做的只剩逃離。

 

    在認清這個事實後,拔腿拔奔的他拋下男子喊著他名字的聲音,使盡全力的向前跑去,渴望逃離這座城市、逃離所有的人,好讓那使他不知所措的幻覺可以就此消失。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這幻覺就要殺了他了!

 

    喪失記憶的他不曉得這些幻覺會是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把這樣的事情說給其他人知道,一旦說出口,好似就會有很不好的後果產生一般。

 

    「祈棪,你停下來!」

 

    在潛意識裡,他不斷地被提示著。

 

    而在男子身上,埋藏了深深的黑暗……

 

    「不要靠近我!走開!」

 

    由於他奔跑的速度完全超越男子,不需要多久時間,他就聽不見後頭追趕過來的聲音了。

 

    按照意圖遠離人群的想法前進,回過神來,他已經跑上山路一陣子了。

 

    喘息速度過於快,使他趨緩腳步,最終回復成步行狀態,繼續往上山的路途前進。

 

    這裡很安靜,因為無人煙,只有兩旁的中國芒與他作伴。

 

    鬆口氣,正打算找地方稍作歇息時,他望見不遠處閃著微弱的紫光。他詫異,卻沒有靠過去的念頭,直到他發覺那燈光就在他上山的必經之路上不停閃爍。

 

    他抬頭看了少年所在的墓地一眼,弄不懂一個好好的少年為什麼會無聊到坐在墓碑上玩燈光,但看著少年的鴨舌帽,他竟有一種奇怪的感受。

 

    就算感到奇怪,他卻也沒有在這時候接觸其他人的打算。要他再承受那樣的恐懼,他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沒料到在他裝作沒看見的繼續向前時,反倒是少年超乎預期的喊住他。

 

    「是你嗎?」

 

    納悶地轉頭,沒發覺對方是何時近到簡直要靠在他身上了,讓他不免驚呼。

 

    「真的是你……」

 

    「啊?」

 

    「我是澄澈,之前在公園……」

 

    「我……之前認識你嗎?」察覺名叫「澄澈」的少年的困惑,他才又補上一句,「我不記得了,以前……今天之前的所有事。」

 

    澄澈瞬間露出哀傷的神情,勉強給了他一個笑容。

 

    「你知道我的什麼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那天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澄澈哀傷的神情中頓時多了點愧疚,「你的失憶,會是因為我嗎?」

 

    他,祈棪,愣住了一會兒,內心某種感受很明確的告訴了他真實。他知道再怎麼樣都不會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逃避。這人身上特殊的氣息很是熟悉,也快要令他窒息。不過出奇的是──他並沒有在這個人身上看見前不久讓他難受至極的畫面。

 

    「不是,沒來由的我就知道不會是你。」

 

    澄澈笑了笑,突兀地問道:「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搖頭,雖然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失憶的關係才不知道,可是他總覺得自己以前就不會特別關注在何年何月的問題上了。

 

    對他來說,時間的流動也許從很久以前就不重要了。

 

    「今天是清明節喔!要不是清明節,這裡也不會這麼乾淨吧?」

 

    吶,說的也是。

 

    「能夠在這時候見到你,完全沒想到。弟弟真的是很奇妙的人呢,就算失去了記憶,也是一樣……」話說到一半,彷彿陷入沉思般,澄澈突然不說了。

 

    憂傷的氣氛逐漸被放大,祈棪感覺到這樣的氣氛好似化成了數萬支箭頭,全都瞄準他而來。儘管不曉得以前和澄澈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卻沒辦法假裝他不知道自己大概是做了什麼傷害澄澈的事情,否則他也不可能會打從心裡升起這樣子的滿滿罪惡感。

 

    澄澈的模樣像是被整個世界遺落,這樣的感受很熟悉。他是不是曾經也認為自己被世界遺棄了?又或是此時此刻也深深地認為?

 

    「你不記得了,要是我這樣說,你也不會知道的吧?但是那時候的表情……在這微弱的光芒也消失時,我才發覺你那時的眼神。你是想告訴我吧?即使你沒說出口,但我知道、都知道的。」

 

不理會他的不解,澄澈如同自言自語,又繼續說下去。

 

    「你沒有錯,一點都不需要怪自己,錯的只是那令我絕望的黑暗而已。」

 

    如其名的澄澈瞳孔悲傷卻又帶著溫暖的注視著他,疑惑,然而內心卻不自覺有稍稍放下深深罪孽的感覺,身心莫名舒暢許多,只因為一句話。

 

    難不成他真的對澄澈做了無法挽回的事了嗎?

 

    「我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

 

    澄澈只是還給他一抹微笑,說道:「不是說沒有了嗎?」

 

    「這麼容易揭穿的謊言,你也敢……」

 

    「等一下,我想到了!」

 

    要對方說出來的明明就是自己,但是在對方打算說出來的時候,竟又希望一切都不是真實了。這麼悲哀的人性還是老實的纏在自己身上。

 

    發自內心的緊張感倍增,他用力嚥下一大口口水。萬萬沒想到對方說出來的話讓他差點吐血。

 

    「你欠我名字!你到底叫什麼?」澄澈非常認真地說道。

 

    險些就直接翻白眼的祈棪,這下真的傻眼到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想他究竟怎麼做出這麼有罪惡感的事了。

 

    「這種事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你上次也是這樣敷衍我,我不會再讓你有第二次機會了!」澄澈一副「你不說就別想走」的模樣說道。

 

    「祈棪。祈禱的『祈』,棪木的『棪』。小紅是這麼說的。」

 

    「祈棪?這名字很適合你。」

 

    「適合的是小紅吧?」無奈地嘆口氣,那五字「奇怪的眼睛」在這時不斷在他腦中打轉。

 

    「小紅?」

 

    「嗯……」他真的只想嘆氣而已。

 

    他望向天空,刺眼的陽光將天藍色一起填補進他的視線。或許瞭解他的心情,澄澈沒有追問下去,只隨著他望向天空,眼神卻不自覺流露出哀傷。

 

    「如果沒別的事,就快下山吧!雖然天氣看起來很好,但會下雨喔!」

 

    下雨。這個詞似乎興起了內心的什麼波動,但他仍舊不明白。看向澄澈的腦中還是一片空白。

 

    「你不走嗎?」

 

    「不用了,我家就在這裡而已。快下山吧,會下雨喔!」

 

    拒絕。這個詞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對上澄澈的雙眼,他便無法拒絕,為什麼?

 

    低頭盯著沒有任何一株草的泥地,愧疚感不停在他心中打轉。

 

    說不出原因,卻再也沒有止住的可能了。

 

    「對不起。」也對不起這個因為奔跑而變小的世界。

 

    對不起這個世界,因為他恨。那是種打從心裡的憎恨與恐懼。沒有原因的,卻好似無法關閉仇恨的開關,已經沒辦法改變了。要是想改變,卻找不到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的緣由,又該從何改變起呢?

 

    下山,用整個世界對他的仇恨來謝罪吧?

 

    這樣他才能想起什麼吧?想起那深深的愧疚是打哪來的、想起他對澄澈做過些什麼、想起他為什麼得背負全世界的不安與恐懼、想起所有他不願面對卻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雨,不知何時滴滴答答地落下。他的世界也隨著下降的海拔而變得更加冷冽。

 

 

 

───過場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少年懷抱著一隻純白色的小狗,走了幾步後,索性直接停下,低頭對上小狗渾圓的眸子問道。

 

    牠扭動身軀,眸子直盯著他看,像是在對他說什麼。

 

    「……這樣啊……」少年輕輕點頭,重新將視線放回前方。

 

    不遠處的天空逐漸陰暗,轉眼間,陽光彷彿由後方照射到他身上就止住了,前面的天空以不尋常的速度佈上越來越多的烏雲。

 

    「諦聽,我沒有帶雨傘。」少年冷靜地望著突然變暗的天空說道。

 

    「汪汪!」

 

    「好啦,到時候感冒我可不管喔!」少年用「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說道。

 

    「汪!」小狗終於滿意的蹭了蹭少年抱住牠的手臂。

 

    「方向是那邊沒錯吧?」少年注視著通往山上的方向,旋即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諦聽,你覺得我跑得比較快還是他?」

 

    少年原地踏步了幾次,見小狗正尋找舒適的姿勢睡覺的模樣,不禁無奈地笑了。

 

    「那就全速前進吧!不然澐她又要變成老太婆了……」

 

    「汪汪汪!」

 

    「等一下,諦聽你沒那麼壞吧?我剛剛只是開玩笑的,澐真的沒有很會唸啦……等等,你聽我說啊!」

 

    像是和大雨爭時間般,少年一邊跟小狗鬥嘴,一邊以全國校際紀錄保持人的速度狂奔而去。

 

 

 

 

 

-----------------------------------------------------------------

 

好的,久違的發文了(還敢說!)

好像我這段期間寫了很多(有嗎),但其實只有不到五百字是後來寫的,前面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寫的(汗)

我真的怠惰好久啊......

 

本來想說全部寫完再發的,但我現在腦袋好像有點混亂,雖然劇情也剩不多了,要今天寫完卻還是有點困難,為了不要拖太久(?),就先發文了。

說不要拖太久,沒有說服力的樣子(逃)

 

接下來又要開始昏天暗地的忙了,但我會盡量依照前幾天定的進度寫稿的,不能一直怠惰下去啊(嘆氣)

大抵還是會月更吧,再看看......

 

下次會先把《靈約》的角色設定放上來。

 

最後,還真是好久不見了,大家=)

希望下次可以很快見面,我可以寫快點(畫圈圈)

 

我、想、出、去、玩、了!(去趕稿啦!)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泠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