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正文前,要先祝極光生日快樂喔!因為一些事情導致現在才發文,真是不好意思(鞠躬)

然後留言之後會回,今天暫時還不會,謝謝你們的留言=)

 

 

※此篇文為先前說過,由幾篇點文裡的角色組成的,屬於他們的另一個故事,故事並沒有與先前的點文衝突,看文的過程中,可以順便回憶一下先前的內容=)

※悲文請注意! 

 

 

 

 

 

 

 

 

 

   面前的究竟是現實還是夢,他曾經迷惘過。到了此時此刻,他依舊無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懷疑,即使他已清楚自他眼眸望見的,都會成為真實,他卻期盼事情會有轉圜的餘地,日復一日的對著黑暗的未知遠方祈求。因為猶保有如同掙扎般的微弱希望,所以他必須懷疑。

 

 

   只是不計任何後果,將眼中看見的另一個世界告知他人的這點,說明了他的堅信無疑,以及附加在他身上沉重的罪孽。

 

 

   十歲,是起初,也是罪惡的開始。然而那時的不適應所帶來的極度恐慌和急於避免事情發生所產生的魯莽,都隨著時間消去,化作了惡毒的詛咒。

 

 

   現在的他,已不再懷有那份衝動了,除了被視為災厄外,他所說的話全被那些詛咒他的人們當成更為惡毒的詛咒。彷彿是他詛咒他們的未來一般,但他們不知道他只是看見了他們的命運罷了,他其實並不具備詛咒他人的能力。

 

 

   讓他們害怕不已的,就只是屬於他們各自必須面對的命運而已。對,就只是這麼可悲的兩字。

 

 

 

 

XX 

 

 

 

 

   或許是畢業季需要刺激大腦分泌感傷的情緒,在國小畢業這一天,灰黑色的天空飄起了毛毛細雨,甚至在典禮結束後幾小時亦然。

 

 

   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吃午餐,僅是靜靜的計算時間流逝。對他來說,任何事都已經沒有去做的理由。家裡的人們當他是掃把星,丟盡他們的臉,也當他精神異常,才會說出那些準確卻致命的預言,如同邪惡巫師,只要一句咒語就能置人於死地。可是他們從沒懷疑過會有這樣的他誕生,是否也遺傳自誰。

 

 

   朝外伸出細長的手指,小麥色的肌膚不是人氣與運動健將的象徵,僅代表他吃過苦頭的次數,只要稍微扯開不符合時宜的長袖袖口,隨時都可以看見大大小小的傷痕。

 

 

   坐在溜滑梯裡,藉由圓筒的設計躲避不曾停過的雨,伸出的手指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是這世界上僅存的溫度。他呆望著無法看見天空的前方,如絲般纖細的雨,滴入已快成為爛泥巴的地面。

 

 

   沒有試圖看過自己的未來,卻經常陷入對當下的掙扎。也許自己的命運就參雜在那些令他害怕不已的尖叫聲之中,以至於他完全不敢探究,深怕那樣的命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雖然倘若見到他人的未來和自己扯上關係時,就無可避免會見到屬於自己未來的某部分,而這也是他之所以會避開那些可能會與自己有交集的人的一大原因。他實在太害怕看見形同被安排好的未來了。

 

 

   下著雨的小公園是個安全地帶,習慣四處流浪,不讓人找到的他,悄悄撐起身子,往滑梯上方挪動一些位子,即便耗體力,但感受到另一個不被預期的「東西」接近時,他仍是得盡力隱瞞自己的存在。然而他沒料到的是──猛然竄進他腦海裡的畫面,裡頭裹著的恐怖讓他顫抖到直接滑下滑梯,甚至還沒有自覺的按壓住兩旁太陽穴,想終止這樣的恐懼,卻只換來更加劇烈的顫抖。

 

 

   「弟弟,你還好嗎?」

 

 

   當那溫柔的嗓音傳進他耳裡,他還沒能從那樣的畏懼中脫離。

 

 

   「你不要過來!」下意識大叫道。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

 

 

   來人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叫嚇了一跳,不過在訝異之後,還是鼓起勇氣靠了過來。

 

 

   「忘了帶雨傘嗎?」

 

 

   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是一把純黑色的折疊傘,拿著它的主人眼神中透露出關心。

 

 

   那樣的溫柔與關心讓他震驚,心中流過的熱度差點就化為眼皮底下的灼熱,他記得這樣的感受他曾經有過,兩年前的自己隨時都能夠擁有他人對自己的溫柔,而誇讚和各種期許更是不缺乏,一切的轉變不過從那詭異的畫面以及可怖的聲音占據他的生活開始。他逐漸變成一個令人唾棄的人。

 

 

   全都是那條命運的線害的。

 

 

   吞下震驚,眼神轉而兇惡的他,狠狠的瞪向那隻遞來雨傘的手,旋即,坐在溜滑梯邊緣的他將視線往上移,把滿滿的「生人勿近」傳達到面前這自以為是的人身上。

 

 

   「誰要你多管閒事了?」語氣並不是冷漠,在認為對方也是帶著虛偽才會接近他之後,反而怒氣占了大多數。

 

 

   再次感覺到來人的呆愣,他便有股難以解釋的成就感。

 

 

   以嘲諷的態度端詳來人。從戴著的一頂時下流行的鴨舌帽,遠遠比他高出很多的身高和略帶天真的成熟看來,都說明了這人就是人們常說的「鄰家大哥哥」,完全是親切、善良、溫和的類型,但既然是這樣的好人,又為什麼會跟那些畫面有所牽扯?

 

 

   「放心,我不是壞人。」

 

 

   斜睨著,這種事不需要說,自然就可以從那命運軌跡看到了。可是一般會說出這樣的話,不就表示可疑嗎?

 

 

   「雨傘我就放這裡,等下雨勢會變大,不要淋濕了。」

 

 

   同樣不帶好臉色的看他放下手中的雨傘,腦中斷開的神經彷彿突然接上了。

 

 

   雨傘……對了,就是雨傘。

 

 

   好似記憶從雨傘裡洩出來般,他看見了留下雨傘離開的鄰家大哥哥臉上被覆蓋上了一層陰影,那不應該會出現在如此溫柔的人的臉上的表情,不應該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你叫什麼名字?」

 

 

   隨著看見的不真實的未來,他像被強壓在被害人身上,經歷了被害人所遭遇到的痛苦,也就是每一次他認識與不認識的,所有不公平的附加到他身上的東西,當然也包括現在。

 

 

   不過即使要他承受這些,實在太不公平,但在被惡毒的咒罵後,他仍是希望他看到的,皆不是真實。再怎樣有怨懟,他還是無法不在意的旁觀那些命運的發生。

 

 

   他真心的祈求,特別是這全然沒有因為他的惡劣而退卻的人。

 

 

   只可惜,沒有例外。

 

 

   「叫我『阿澄』就好了,喊全名很奇怪,」微微笑著,接著溫柔的嗓音變得輕快起來,「不過不是成功的『成』」,是澄澈的『澄』……呵,我不小心說出名字了……」

 

 

   尷尬笑著的大哥哥流露出讓人也想揶揄他的氛圍,只可惜聽到「澄澈」兩字的他,完全笑不出來。

 

 

   身處在畫面中的他,最後聽見的名字便是「澄澈」這個形容詞般的名字。

 

 

   「那弟弟叫什麼名字呢?」

 

 

   「……雨傘……」心想著那把雨傘,深陷不屬於他的未來,他喃喃念道。

 

 

   「雨傘?原本以為我的名字夠奇怪了,沒想到你的名字……」

 

 

   「那才不是我的名字!」

 

 

   大聲叫道。沒意料到對方居然感到有趣的淺笑了一下。

 

 

   「所以你的名字……?」

 

 

   「那種東西才不重要,況且你都已經……」

 

 

   「已經?我已經怎樣?」澄澈疑惑地問道。然而,不小心說出口的話,早收不回來了。

 

 

   「你拿你的雨傘快走開啦!」

 

 

   「你擔心我?」澄澈微微皺眉盯向他,被戳中想法的他霎時忘了言語。但下一秒澄澈露出的微笑,又不禁將他的神經全接上了。

 

 

   「誰擔心你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澄澈啊,剛剛不是才介紹過,你對這有疑問嗎?」

 

 

   直接給對方一個白眼,他擔憂的情緒一掃而空,直到他碰上了置於滑梯旁樓梯上的雨傘。

 

 

   「我不想再理你了,走開!雨傘還給你……」話說到一半,另一股超乎先前恐懼的氛圍顫慄般自腳底傳來。

 

 

   「幹嘛一直趕我走,我又不會誘拐小朋……你怎麼了?」

 

 

   拿起傘身的瞬間,另一個影像混雜先前那些畫面,凍結了他的動作。

 

 

   澄澈說的沒錯,待會兒會下大雨,只是沒想到理應不會跟這把雨傘扯上關係的他,竟也悄悄被拉進了命運的中心。

 

 

   他彷彿看見化為妖的傘嘲笑他們的愚蠢:不管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逃得掉的。傘妖似乎這麼表示,即便手中這把只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雨傘。

 

 

   「沒事。」口是心非的話,摧毀內心,也將良知狠狠撕裂。痛,卻不能說出口。

 

 

   不知何時已變成緊握,被用力抓住的傘身,將畫面一幕幕傳進大腦裡。他看見走出公園的澄澈被拖進黑色轎車裡的畫面,同時也看見了自己落得的同樣下場。

 

 

   黑暗,暗黑到透不進光線,那令人窒息的狹窄空間、一點點卻輕易逝去的氧氣、只有自己的孤單,以及陷入無盡恐懼帶來的悲哀……他不禁微微顫抖。

 

 

   還不想死,就算只是掙扎,他至少希望可以浮浮沉沉的呼吸著不善的空氣啊……

 

 

   「啊,都這麼晚了。很高興認識你,雨傘還是拿著吧,我家離這裡很近不要緊,弟弟也要早點回家喔!」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突然望向手錶的澄澈驚呼,隨即笑著對他告別。

 

 

   他望著澄澈,眼神中的複雜早已無法說出口。他知道澄澈不能沒有帶走這把雨傘,假如沒有這把雨傘,澄澈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連開口的力氣都被消去,天人交戰的他,最後只能站在自己這邊。不自然地點了頭算是答覆,他沒有辦法再對澄澈或是自己說什麼,瞬間有如迷失了時空,心神沒法存在此刻。

 

 

   澄澈依舊對他微微一笑,說了「期待再見面」,完全不知道一旦踏出去這座公園,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雨,突然如被截開一段的水管般傾瀉而來,沒有趕緊躲進滑梯裡,他反而是微微顫抖了。

 

 

   「再見,要早點回家喔!」

 

 

   揮著手,澄澈小跑步的出了公園。

 

 

   像慢動作播映,力勁簡直將手指都陷進了傘身裡頭。

   

 

   在自私屈服的那刻,剎車聲仿若快了三秒鐘,僅來得及張開的嘴巴吐不出除了無聲以外的言語,時間亂了調。

 

 

   他看著澄澈瞪大了眼,停在馬路上的身子逐漸被雨水淹沒。閉上眼睛,任由突破雨聲的不堪用語灌進坐在滑梯邊緣的他的耳裡,他逃也似的將身體藏進滑梯的圓筒構造中,直到聲音離他遠去、他的內心也崩解。

 

 

   「啊──!」破裂的音符狠狠將眼淚也給瀉了出來,沒有睜開的眼睛錯亂了時空,他看見他的自私,痛苦加倍撞擊了他的心臟。

 

 

   大雨瞬間止了,緩步走回家的他,在離家附近的垃圾桶,使出渾身力氣的丟下手中的雨傘。

 

 

   他,殺了人。

 

 

   殺了肯帶給他溫暖的人。

 

 

 

   抹去淚水,回復最佳武裝,他踏進了那扇該是家的門。

 

 

 

 

XX

 

 

 

 

   夜裡無數回的追逐,恐慌、由每個毛細孔孳生的害怕攫住神經,攀上了呼吸,構成他不住的尖叫欲望,然而這夢中的恐懼到了現實只能硬生生吞下,化作每一個當下的無聲驚醒。

 

 

 

   佯裝鎮定,忽略夢中那雙溫暖的手在下一秒變得冰冷且殘酷。他聽見門鎖輕微轉動的聲音,倚靠於牆邊的身軀顫動著,抬起頭正好對上門鎖轉上一圈,接著「喀嚓」一聲,位於他倚靠的牆面這邊,大門被打了開。

 

 

 

   入門的男人一臉嫌惡地睨了他,旋即轉移視線的行為像極看見了髒東西一般。男人逕自走到門後的角落,抱起一箱沉甸甸的紙箱。

 

 

 

   「今後……我們就沒關係了,對吧?」無表情地注視來人,他早已能夠讓語調平淡到只能用一條直線來表示。

 

 

 

   男人仍是以不善的神情瞪著他看,回道:「要是可以真的沒有關係,『我們』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男人的「我們」裡面,並沒有他。

 

 

 

   呼吸最後一口還有男人存在於此的氣味,他緩緩開口道:「我們今後就不再有所牽扯,不會再給您添麻煩了。『父親』這詞,也是最後一次稱呼您。」

 

 

 

   被稱作父親的男人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咋舌卻不帶半點眷戀的離開了生活了十五年的房子。

 

 

 

   將視線從關上的大門上收回來,他再度埋首於膝上。言語無法從緊緊閉上的嘴裡流出,唯有淚水止不住。

 

 

 

   陷在黑暗中的視覺,讓他親手把自己推進更深的暗色裡頭。

 

 

 

   「來吧、過來吧,真正該死的人是你吧?」

 

 

 

   「一點存在的價值都沒有的那種人,早點死就是唯一能夠回饋社會的方式了!所以你……要是可以趕快死一死就好了呢……」

 

 

 

   一年前遇上的鄰家大哥哥的溫柔笑臉曾幾何時已變得扭曲,他記不起,也許在他形同親手將澄澈推入地獄的那刻起,澄澈的面容就變得猙獰了。

 

 

 

   「對不起……」他恍惚地念道。在稀薄的空氣裡微微喘息,從全面的黑暗中突如其來伸出的枯瘦手臂狠狠掐住了他的咽喉,連喘息的機會都失去的他,無法控制瞳孔不朝下方看,腎上腺素飆高的同時,掐住他咽喉的手指更加收緊,一晃眼,那隻手臂化成白骨。

 

 

 

   想大叫、想哭喊,即便逐漸麻痺於這樣的場景,他卻不能抑止深深的畏懼與罪惡感。但他連從嘴巴吐出氣音都辦不到了,何況是叫出聲音來?

 

 

 

   要是那天拿走雨傘的是澄澈就好了,這世界肯定也會更加美好吧?

 

 

 

   少了像他這樣帶來不幸的罪人會更好吧?他連他的存在究竟是為了什麼也不可能弄得明白啊……

 

 

   就這樣讓他停下呼吸吧,就這樣更用力地掐住他的脖子吧……

 

 

 

   模糊的視線給了他像是嗑藥般的幻覺,他彷彿有了靈魂正逐漸脫出身軀的奇妙感受,如果能夠這樣失去意識,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必再承受一切的罪孽了?既然他帶給人們的所有皆是不幸,那麼他打從一開始是不是就不該存在?

 

 

 

   他的人生是不是就會在此刻畫下終點?屬於他的命運能不能就停在這一刻?

 

 

 

   掐住他脖子的白骨宛如受到強風吹襲,在化為灰之後,消失不見。睜開眼,方才的痛苦如同不曾存在過,就與這一年以來的每一天相同。最後持續著的,只有不停歇的折磨罷了。

 

 

 

   只願給予他痛苦,卻不肯給予他死亡。

 

 

 

   他抬頭望向玄關,一把鑰匙醒目的被單獨拋下。那是他的鑰匙。所以就和他一樣有著同樣的命運。

 

 

 

   站起身,粗魯地抓起鑰匙,奔出家門。

 

 

 

   他不懂理應適應所有不諒解、苛責與厭惡、憎恨的他為何還會起這麼大的情緒波動,但家……這間只剩下他一人的房子還能稱得上家嗎?

 

 

 

   他使盡渾身力氣狂奔,他的身邊已經不存在任何人了,已經沒有人會在乎他了,就算只是計算他背負多少罪孽的人也沒有了!

 

 

 

   不明曉自己跑了多久,跑到氣喘不過來他也始終如故,反正跑到休克也不要緊了,他完全不在乎,直到自己撞上了人。

 

 

 

   「怎麼跑這麼快?喂,你沒事吧?醒醒啊,喂,聽得到嗎?」

 

 

 

   也許是用盡力氣的緣故,在一撞上這男人,因身高差距導致簡直是撲進對方懷裡後,一陣虛脫感衝遍全身,聽覺漸漸遠去,視覺也失焦,五感全在一剎那拋開了主人,隨即他便昏了過去。

 

 

 

   昏厥前,他只看見藏在男人連帽外套下,不尋常的赤紅色頭髮,緊貼著頸側而下至肩膀的頭髮,顏色是那樣的自然,他知道,那絕不是染過的頭髮,就跟男人的瞳孔相同,不可能是隱形眼鏡能呈現的顏色。

 

 

 

   失去意識的他,今晚沒有再被索命,也沒有陷入罪惡的掙扎。

 

 

 

XX

 

 

 

 

   再次知道自己重新恢復了意識,是在額頭上傳來冰涼觸感的那時。

 

 

 

   腦袋尚未完全清醒過來,他反射性的稍稍移動身子,旋即一股身處異地的氛圍驚得他猛地睜開依舊不受一絲塵埃停留的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染滿鮮血的身軀,地點不明、時間不明,卻是清楚地知道那副身軀的溫熱早已散在空氣中了。

 

 

 

   「嚇!」驚呼,在思考介於現實與非現實之間時,他忍不住因這樣的錯亂而感到驚嚇。

 

 

 

   一雙手從側邊收了回去,他順著方向看去,果然在身旁的是昏過去前撞到的那個人。

 

 

 

   那奇異並且離死亡十分接近的男子。

 

 

 

   「這裡不是醫院?」

 

 

 

   醫院不可能會有這麼和諧的氣氛,就算在這男子面前接收到的並不是會令人舒服的未來,但相對於醫院聚集的廣大絕望而言,這裡已經是天堂了。

 

 

 

   「真是抱歉,應該要讓你去醫院的。」男子無奈說道。散發出的濃濃無力感確實的到達了他的內心。

 

 

 

   閉起能夠看透這世界所有不堪的黑色瞳仁,他才淡淡回道:「我討厭醫院。」

 

 

 

   男子靜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半點驚訝,可是問出的話卻著實突兀。

 

 

 

   「你是不是有想忘記的事物?」

 

 

 

   想忘記的事物……

 

 

 

   不知道為何,他竟在呆愣後微微地點頭了。

 

 

 

   明明只是個陌生人,不是嗎?

 

 

 

   「如果遺忘的選擇權在你手上,你想記得或是全部遺忘?」

 

 

 

   男子雖帶一抹淺笑,口氣卻是極度認真,認真到讓人無法當作是玩笑話,隨便敷衍了事。況且他很明白,男子與他至今見過的人不同,男子所擁有的特質還更相似於他,他們身上具有相同的氣質,但他若不說,男子應該不至於發覺他們是同類人。

 

 

 

   「你不怕痛嗎?」

 

 

 

   男子只愣住一秒,像是不懂卻又像僅僅裝作不懂的笑著回道:「離題了。」

 

 

 

   「你會死。」不管男子的反應,他神情認真地說道。

 

 

 

   「現在小孩子說話都這麼直白嗎?」

 

 

 

   「我才不是小孩子!」

 

 

 

   「就是小孩子,不就國中而已嗎?」滿滿揶揄意味地笑著,男子故意強調道。這似乎被視為樂趣。

 

 

 

   「你又多大叔了?」

 

 

 

   「我可以把這句話當作誇讚嗎?我可是連自己活了幾年都不記得了。」

 

 

 

   半是苦澀的語氣,他並不是沒有發覺,然而他只想反擊。

 

 

 

   「你要記也沒多久,忘了剛好!」

 

 

 

   「毒舌小鬼,我才沒那麼容易就消失!」

 

 

 

   「哼,裝什麼高尚?」

 

 

 

   直接從床上坐起,他賭氣般瞪著站在床邊的男子,原本打算直接下床的他,發現似乎沒有男子的許可,他很難直接忽視他昏迷的事,像剛睡醒一樣地行動自如。

 

 

 

   需要短暫休息的身體早就已經恢復了,根本不需要再耗在床上休息了吧?

 

 

 

   「吶,毒舌小鬼,忘了一切可以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問題他並不覺意外,雖然跳脫常人思考邏輯,但也只是為了確認而又繞回去之前的問題罷了。而他自己也經常做這種的跳躍式思考,也算是遇著同類。這麼一說,果然一開始的感受就沒錯,他們會是同類人。

 

 

 

   「開心都來不及了。」肺腑之言。

 

 

 

   「這樣期待我死,那要是我死了,你會知道的。」

 

 

 

   男子無所謂的話語反倒是讓他緊張地大叫出聲:「等等,你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沒命的!」

 

 

 

   他曉得男子想要做什麼,也知道男子能做什麼。可是倘若男子在那樣的古怪能力下看見他的記憶,男子便會連自己的命運都看見的。

 

 

 

   「忘記,真的可以讓你找回快樂吧?」

 

 

 

   的確,忘記就不記得至今纏住他的所有苦痛了,沒有悲傷和痛苦,自然就能夠快樂吧?望向男子紫得迷幻的雙眼,他知道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卻不明白男子在許久之後為何會有那樣的行為。

 

 

 

   會快樂吧?他問自己。

 

 

 

   假如什麼都不記得的話,他也會遺失所有的罪孽,不會憶起他曾經因為自己不想死的自私念頭,就推另一人下地獄的事了。

 

 

 

   他不想每天都被扭曲的澄澈掐住脖子卻死不了啊……若一切不復記憶,澄澈的身影也會從腦海中消失吧?

 

 

 

   「你也覺得讓悲傷的記憶消失是好事嗎?」

 

 

 

   「忘記那些一段比一段淒慘的記憶,才能快樂吧?」

 

 

 

   「果然……」喃喃自語似說道。

 

 

 

   男子的想法就和表現出來的態度一致,但又為什麼會親手濺上血花?是他不能夠遺忘的關係嗎?難不成他遺失了記憶會是壞事?

 

 

 

   不敢看向自己的命運,也沒看見自己與男子其他命運的連結,也許是適應了這莫名其妙的能力,他逐漸可以控制自己該看見的是哪些未來了,然而太過偏激,如同身旁這男子的命運,他仍是無法控制接收的開關,只好任憑「命運」不斷在他腦中提醒。

 

 

 

   下意識的戒備,使他避免從男子身上看見不堪的自己,不過假如可以,他更希望能再多些時間令他學會完全控制,連男子會怎麼死都不要看見。

 

 

 

   「決定好了?」在他漸漸走神時,男子這麼朝他問道。

 

 

 

   「要吃我的記憶可是很痛苦的。」

 

 

 

   聽見他的話,男子感慨般說道:「你不是普通人啊……」

 

 

 

   如此,他也不偽裝了。不知道哪來的念頭,他認為男子能夠接受他的這份詛咒……他被詛咒的能力也許可以就此被理解。

 

 

 

   「你會在我的記憶中看見屬於你的部分,假設這樣你也不退卻的話,那我已經做出決定。」

 

 

 

   男子無奈搖搖頭,哀傷的神情似乎曾經出現在一剎那中。

 

 

 

   「找得出答案也無妨。既然彼此都不是普通人了,那就告訴你來謝絕毒舌的關心吧!」男子在停頓的那刻,給他一個看不出是喜是悲的笑容,「我會死,但要真的不存在於這世上,唯有圖騰佈滿全身之時。」

 

 

 

   眨了眨眼,他沒發現男子所說的圖騰,可是他相信男子沒有騙他。在這種時候騙他沒有意義,反正下一秒的自己就全都忘光了。

 

 

 

   全部都會忘光,記得一切的人會是面前的這個人,要承受一切的也會是面前的這個人。

 

 

 

   「在這之前,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記住恩人的名字是必要的。」

 

 

 

   「這種事重要嗎?等下你還不是忘光!」男子不客氣地直接否定。

 

 

 

   「人要懂得舉一反三!」

 

 

 

   男子一臉鄙視地盯著他,裝作不太情願地開口問道:「那毒舌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眉毛微微翹起,很久沒有展露出的笑顏顯得生硬卻不失力度。

 

 

 

   「祈棪。祈禱的『祈』、棪木的『棪』。」

 

 

 

   「這麼難的名字我可以直接忘記嗎?不然……祈棪、祈棪……啊,我想到了!奇怪的眼睛!其實這名字不錯嘛!」

 

 

 

   整個人忽然從床上跳起來,活力充沛到超出百分之百,他指著男子大叫道:「有奇怪的眼睛的人是你吧!」

 

 

 

 男子突然笑得很是邪惡,像是不給他反擊的機會般,隨即看起來精神力十足的他便再度倒回床上。而在他失去意識的瞬間,男子也看見了那些原本該是未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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