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不停地下墜……
我望著三十三樓下的車水馬龍,汽鳴聲不絕,正好可以掩住我心高漲的情緒,站在這樣的高處,我卻不畏懼,相反的,另一種期待油然而生,如此,一定就能夠解脫了,再也不必去面對掙扎不安的心了,我深深期盼著。
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幻覺仍舊猖狂,我簡直能夠看見那染滿他人鮮血的手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諷刺自己的不切實際,以及不肯屈服的執著。
假如我就這麼割破雙手,血會順著三十二層的牆壁向下流到馬路上嗎?即使不可能,我依舊在我已瘋狂的幻視裡見到了這個可能性,我定睛看著雙手淌出的鮮血,就好像流出的並不是自己的血一般,所有的建築、生物在這一刻也全都黑白,全世界彷彿只剩殷紅的鮮血攀滿、覆蓋,且不斷延伸的擴散,每一幢建築、每一種生物都被不斷攀爬、流動的血流給覆蓋,而那些血的來源很明顯就是來自我手中無數的冤魂。
強風再度拂上我的臉,面對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實在不想錯過,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妄想墜落,遠離這個充滿誤解的世界。
這個決定對我而言並不難做到,甚至,我也不必去想遺書的內容該怎麼寫,反正,沒有人會在乎的,再說,有太多的人會爭相為我解釋,所以,我大可不必浪費腦汁,但此時的我卻在猶豫什麼呢?明明該是一點牽掛也沒有的。
血色黯淡下來,恢復本色的有生命、無生命物體儼然不受影響的運作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車陣始終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知道他們不會「特別」注意到我,但是,假使詛咒因我的墜落而瓦解,那麼,一切就該恢復正常,這世界也會有一個前所未有的震撼,襲擊人心惶惶的世間,所有的事都將真相大白。
滴答、滴答、滴答……生理時鐘警告我主導的時間將過,我被迫在這短暫時間裡做出選擇,而事實上,選擇早就沒有選擇了,解脫是我唯一且不容置疑的道路。
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烏黑的顏色就如同我走入毀敗的心,脆落卻異常堅強,我傾耳細聽天的哀嚎和泣聲,突如其來的一場雨催促我拋下靈魂的重擔,在最後一刻燃燒生命,燒毀所有一切,包括我身體裡的另一個不速之客。
稍稍蹲下,我閉起雙眼,順應內心深處的那個聲音,像小鳥飛翔的起勢一樣,我舒展膝蓋,朝著天、向著遙遠的彼方跳了出去。
風速在我耳邊逍遙,有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能夠就這麼飛起來,不過,依然跟我期待的相同,下墜的快感讓我不禁想睜開眼,原來自己所渴望的死亡並不像世人說的那麼恐怖,我腦海甚至也沒有出現電影情節常有的跑馬燈回憶,我盡情享受這墜落的時光,同時更希望能早點碰到地面。
我很幸運,一路上沒遇到多少阻礙,還好當今社會越來越對建築外觀要求完美,所以才沒有遮雨棚之類的物體攔住我,我倍感欣喜。
墜落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還慢,在我尚未落地之前,我便失去了主導權。
「你這傢伙……」
血花四濺,喇叭聲簡直把整座城市震碎,我落在某台車的引擎蓋上,沒來得及對駕駛人說聲抱歉,我就陷入完全的黑暗裡,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東西別想再佔據我的身體,哪怕是角落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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