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低垂,碗盤與刀叉碰撞聲絡繹不絕,此時,正值晚餐時刻。

 

   珞凌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牛排,果然周圍的壓力又大了些,只是,在這不安靜的晚餐時間,他們怎麼還有餘力製造低壓給他啊?

 

   回想起他與羅絲雅訂了明天中午要決鬥之後的事,他當初怎麼沒有堅持拉沙薩亞或是狄隼陪他一起吃晚餐啊?結果那兩人都被船長大叔抓去醫務室,搞得現在他要這麼提心吊膽地吃晚餐,還要擔心明天中午的決鬥,唉,他沒事去蹚什麼混水啊?就讓狄隼去跟羅絲雅決鬥就好了唄,半死不活的狄隼說不定還比他強!而且,萬一他不小心救了想殺自己的人怎麼辦?但話也不是這麼講……唉!

 

   他聽著周遭閒聊的笑聲、乾杯的碰撞聲,真的不懂為什麼可以邊笑邊發送低壓給他,這明明是完全不一致的東西啊!再說現在這種情形,為何這船上的人都沒有真正對他出手?他看起來不過是被牧羊犬保護的小羊,此時牧羊犬不在,狼群怎麼沒有對他這隻弱小的羊出手?該不會又是什麼陰謀吧?

 

   天啊,陰謀!為什麼偏偏又是陰謀啊?

 

   「珞凌弟弟,在想什麼呢?」

 

   「陰謀。」珞凌隨口答道。

 

   「什麼陰謀呢?」拉魯突然抓住珞凌的手,將他叉住的那口牛排塞進口中。

 

   「啊……啊……船長大叔!」珞凌嚇得大叫道。

 

   拉魯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然後再對珞凌笑了笑。

 

   「雖然這裡很吵,你也別這樣。」

 

   「哪是我想這樣的,是船長大叔突然跑出來……」珞凌理所當然地說。

 

   拉魯在心中琢磨著這句話的涵義──是說他是「鬼」嗎?要不然怎麼突然跑出來?

 

   「啊!船長大叔,沙薩亞他們呢?」

 

   「當然還被我『關』在醫務室啊!」

 

   「關?」

 

   「不是、不是,是讓他們在醫務室好好療養才對!」拉魯笑得異常像怪叔叔。

 

   珞凌忽然覺得那兩人的處境非常艱辛。

 

   「船長大叔要一起吃晚餐嗎?」

 

   「好啊,只要你改叫我拉魯哥哥!」

 

   「什麼?」珞凌甚是不解地盯著拉魯直看。

 

   「沒什麼,什麼事都沒有,我先去拿食物!」

 

   珞凌看著拉魯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位船長大叔的嘴角剛才似乎抽搐了一下,不過,也許是他看錯,畢竟船長應該沒有顏面神經失調的問題。

 

   看拉魯已經開始盛裝食物之後,他悄悄把視線放在其他人身上,結果並沒有發現哪裡不一樣,但是之前傳到自己身周的低氣壓還是少了很多,看來拉魯來找他搭話,的確達到某種程度的威嚇效果,只不過拉魯本人可能不知道光是說個話就可以為他減輕這麼多負擔吧!那待會兒他就可以慢慢享受晚餐時光了,不用再忍受恐怖的氣壓了。

 

   想到這裡的珞凌不由得笑了出來。

 

   「嘖!笑得這麼開心好嗎?」一旁卻突然傳來這句話。

 

   聽到聲音以後,珞凌馬上轉向聲音的來源。令他熟悉的聲音,果然人也不會跟想像差太遠,所以一轉過頭,他便擺出極度厭惡的表情。

 

   造成他吃飯吃得這麼緊張,還要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於非命的罪魁禍首居然就坐在他隔壁桌!

 

   「你這麼悠閒,那些人可是等急了呢!」羅絲雅攤開雙手,眼神示意整個餐廳裡的人。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珞凌口氣很差地回道。他真的很懶得跟她交談。

 

   「這麼差的口氣,狄隼那傢伙可把你教壞囉!」羅絲雅悻悻然地說道。

 

   「他可從來沒有教過我東西!」

 

   「隨便啦!反正我感興趣的是今天晚上的好戲!」

 

   「什麼好戲?」珞凌懷疑地問道。

 

   「呿,你果然不知道自己將要有場美麗的冒險吧!那些傢伙沒跟你說今天是你的場嗎?」

 

   「什麼我的場?我又沒申請!」珞凌驚訝地說。

 

   「申請?這可是輪班制!上船第二天了吧?」

 

   「是啊!」

 

   「那今天晚上就是你的場,珞凌小弟!」羅絲雅開心地笑道。

 

   什麼?這是哪門子的規定、哪門子的輪班制啊?

 

   「幹麻一臉驚恐還懷疑的樣子?擔心我騙了你嗎?我才沒那麼無聊!」羅絲雅不屑的用斜眼瞥過他的臉。

 

   這句話對珞凌而言是不具說服力的,他的腦中還鮮明存在著方才的鬥爭,而造成這事的發生很明顯就是她的演技、她的騙術,這實在很難使人相信她不會騙他,但雖說不具說服力,他還是莫名擔憂了起來,好像他注定來一場「美麗的大冒險」一般。

 

   「誰說妳不會騙人?沙薩亞和狄準會打起來不就是因為妳嗎?」珞凌不甘示弱地回應。

 

   「你別玷汙了演技,那可不是騙術!而且,沙薩亞會跟狄隼打起來是他們個人問題,那兩人早就互看不順眼了,這可不是我逼他們的!」

 

   「才不是……」珞凌鼓起雙頰,此時卻看見拉魯端著食物走向這邊。

 

   「喔?救星來了?」羅絲雅這麼揶揄道。

 

   珞凌不理會她,眼巴巴的看著拉魯,想問問這位船長大叔「輪班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並期待會得到一個「你被羅絲雅騙了」的答案,他才不想跟人打什麼架,更何況應該不僅是打架而已,而是被圍毆!

 

   拉魯的話卻讓他徹底失望,有種被打入深淵的衝擊在他心裡延伸。

 

   「你們在討論什麼啊?晚上的策略嗎?」拉魯一派輕鬆地問道。

 

   「怎麼可能?等等,你說什麼策略?晚上的?」

 

   「今天晚上你要好好暖身,跟其他人交流、切磋一下武藝……我沒跟你說嗎?」

 

   珞凌還給拉魯一臉呆滯。

 

   「好吧,我又忘了說!總之,你先選定一間房間,其他人會去找你,不然你去找其他人也行!」

 

   「船長大叔。」珞凌忽然一本正經地說道。弄得拉魯都緊張起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拉魯微笑著問道。

 

   「我可以下船嗎?」

 

   「……絕對不行。」拉魯依然微笑著回應。

 

   珞凌突然領悟之所以這艘船可怕的原因。

 

 

 

(2)

 

 

   晚風吹起來有點冷,尤其是今晚。

 

   獨自一人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珞凌第一次覺得眺望遠方是件累人的事情,即使夜晚使得海浪失去色彩,面前幾乎是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可是他依舊產生了疲倦感,腦中不斷重複著今晚他所要面臨的狀況,繼續望著無止盡黯淡的海面,也只讓他感到人生黑暗罷了。

 

   他索性閉上眼,緩緩轉身,用兩手在背後撐著木欄杆。

 

   聲音傳了過來。

 

   不論是把酒言歡的談笑聲、想要在今天晚上教訓他的計策討論、誇耀聲、嘲笑聲、摩擦武器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全都灌進他的耳裡,只有一個聲音除外。

 

   是因為離得還不夠近嗎?

 

   他慢慢睜開眼,眼神中竟透出滿滿的悲傷,再往船頭一看,他握緊拳頭,不自禁地咬著下嘴唇,之後又過了許久,他才終於下定決心般走進兩排都是房間的長廊,對於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惴惴不安。

 

   「嗨,小鬼,等你好久了!」

 

   果然他才一走入船艙就聽到有人興致勃勃地喊他,一抬頭看向兩旁,長廊上赫然站了兩排人影,熱鬧的程度彷彿全船的人都來了一樣,然而,實際情況可能也與此相去不遠了。

 

   「你們想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來個武藝交流啊!讓我們好好指導你一下吧,小弟弟!」

 

   「所謂的武藝交流……涵蓋範圍很廣吧?速度……敏銳度都算吧?」

 

   「速度、敏銳度?有差嗎?」

 

   珞凌沒回應拋出的疑問,反而露出和此時不相稱的笑容,然後一個轉身,朝甲板衝了出去。

 

   眾人見狀,先呆愣了幾秒後,不曉得是誰大喊一聲「他落跑了」,一群人才各自施展絕活,往甲板方向追過去。

 

   「死小鬼,給我回來!誰說你可以落跑的?」

 

   「你們那麼多人,不跑不就被你們圍毆?」

 

   「看來你還蠻瞭解自己的處境,早死早超生,哥們會給你來個痛快的!」

 

   「不是說要交流嗎?一對一不行嗎?」珞凌認真地喊道。

 

   「你想一對一?有膽量,我就先來會會你!」人群中爆出這個回答後,有一人超越其他人,設法縮短和珞凌之間的距離。

 

   「憑什麼你先?所有人都想會一會他,你第一個把他打死了,我樂趣何在啊?」

 

   群眾中立刻傳來不滿的聲音,所有人的速度又加快一些,那原先領先的人也被追過去。

 

   珞凌縱使對於他們的話感到無奈,卻也無暇顧及他弱不禁風的形象──反正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也不能怪人。於是他趕緊乘著情勢,加油添醋上去。

 

   「說得沒錯啊!大家都想都我打,但萬一我這麼羸弱的身軀被稍微有力的衝擊掃到的話,剩下的人就只能去陰曹地府跟我打了……」珞凌用著悲傷的口氣感嘆道。

 

   然後,場面頓時陷入一片寧靜之中,一群人突然停下腳步,彷彿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樣,隨即互相看看對方,想著究竟要不要先把對方幹掉,再去跟珞凌打,還是……其實有別的選擇?

 

   珞凌一發現大伙兒不追他以後,更是加快跑速,溜進船艙之中,企圖找個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

 

   他想起拉魯要他找間房間做為場地,或許他可以找個床底下躲?

 

   一定了策略,他便開心的隨便選了間房間,躲進漆黑的床底下,根本沒想過躲在床底是多麼愚鈍的選擇,尤其當你的敵人都是武林高人時,這種狀況就更加明顯,然而珞凌卻還是放鬆、無聊到直接睡著,簡單的大腦結構竟是連一點警戒心也沒有留給他。

 

   想當然爾,睡醒這件事可就不會是單純醒來這麼簡單了。

 

   由於他的大腦在辨認毫無危險的情況下睡著,因此他睡得格外深沉,從被人查覺到他躲在床底下,到被人拖出床外如此難以入眠的事,都只是讓他睡得淺一些,直到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士」替他開了燈,他才昏昏沉沉得睜開眼。

 

   「啊……天亮了……」

 

   他迷迷糊糊的對著電燈發愣,覺得這日的白天來的也太快了一點,然後半瞇著眼環顧四周,而逐漸適應光線的眼瞬間就瞪大了,他整個人幾乎是從地板上跳起來,看向房間裡的人,他好像感覺黑白無常就在旁邊……

 

   「救命啊──」他大叫著。但話一脫口他就後悔了,因為完全不會有人來救的他,再喊出這樣的話也只是像個白痴一樣。

 

   副作用是在場的其他人都用鄙視的眼光看他,隨即武器全出,殺氣蔓延開來。

 

   「不……不是說好一對一的嗎?」

 

   氣氛非常緊繃,就連說話都像是在投炸彈一般,隨時可能會引爆。

 

   「我們不會再被你唬住了!」

 

   那一團人氣憤地給他回答,好似有更深層的意思在其中,比如說,「現在社會講求分工,所以我們決定要一人一刀砍死你」之類的。

 

   珞凌一聽見這種異口同聲的回答,心情是更惡劣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

 

   他凝視周遭的人群,怒火和輕蔑的眼神洶湧而來,可是,他選擇忽視,繼續以視線尋找可能的機會,最後,乘著此時他堅定的自信,勇敢地朝前方直衝上去。

 

   「你……」前方的那人雖舉著刀,卻被珞凌突然衝過來的行為愣住,只吐出了這個無意義的字。

 

   其他人看到也是驚訝,但是旋即便像圍圓圈一樣,直撲上來,在珞凌前方的那人這時反應過來,趕緊將刀指向珞凌,想同其他人把他團團圍住,封住他的去路,只可惜,這招失效了。

 

   珞凌看見那人的反應便露出笑容,不管那人的表情多麼古怪,他依然穩住身子,看準那人的臂力和刀的角度,一跳就踩上刀身,再一躍,他便以前空翻的輕巧動作成功翻出人群、落地。

 

   一著地後,他絲毫沒放鬆,甚至腳步沒停就狂奔起來,狠狠甩開後頭的敵人「們」,再次回到廣闊的甲板上。

 

   這艘船上的人並非一般人,因此幾個步伐一跨,他們仍然緊追上來,在幾乎沒有遮蔽物的甲板,雙方的距離快速拉近。

 

   珞凌深知這不是長遠之計,但又別無他法,只能邊喊著救命、邊設法逃跑,然而,這種情況總有停止的時候,在一番追逐過後,他終於還是被逼上了絕路。

 

   「小鬼,挺能跑的啊?」

 

   他的背部碰到了船尾的木欄杆,面前滿滿的人群,他再度感受到被包圍的滋味,而同樣一招不能用兩次,他現在確實是腦汁耗盡也想不出辦法來了。

 

   「我們難道不能和平相處嗎?」珞凌絕望地問道。

 

   「和平?我們哪裡不和平了?」

 

   珞凌苦笑,接著問道:「我真的不能跟你們打,我可以認輸嗎?」

 

   「認輸?可以啊,那可是有懲罰的!」眾人全在揶揄他。

 

   「懲罰……是什麼?」喃喃自語般問道。珞凌已經絕望到開始跟自己說話了。

 

   「懲罰就是……」

 

   話斷在這裡。

 

   回答的那人原先還是興致高昂的,直到背後傳來濃厚的低氣壓,猛然回頭,才發現本來在後面的人全都自動讓開了路,而此時站在他後頭的正是明顯帶著殺氣的狄隼!

 

   一對上狄隼那冰冷的黑色瞳孔,那人嚇得步伐不穩地向旁邊躲去。

 

   「狄隼!」珞凌既驚訝又高興地叫道。但一把劍冷不防地直逼他咽喉而來!

 

   「狄隼?」

 

   珞凌覺得奇怪,而狄隼卻沒有想把劍拿開的意思,不得已,他僅有側身避開攻擊,可是,就只是那一擊罷了。

 

   下一秒,那把劍赫然架在他脖子上,他稍稍扭過頭來看狄隼的臉──一對黑瞳冷漠無比,嘴角不下也不揚,如此一看,依舊是面無表情。

 

 

   真是怪了,該不會還想殺他吧?

 

   珞凌忽然冒出冷汗,面對狄隼這樣的敵人令他不知所措,加上又被脖上的冰冷武器架住,連個逃跑機會都沒有,但即使是可以逃跑,以狄隼的身手,大抵一下就被捉回來了。摸不著情勢狀況的他,只覺呼吸急促、心臟彷彿已經撞破心房,隨時可以離開他不堪一擊的脆落身軀……但,應該不會真的想殺他吧?他可以有自我安慰的時間嗎?

 

   狄隼瘦弱的身軀以有力的力道束縛住珞凌的行動,就算是身高和體重都占上風的珞凌還是無法與之抗衡,就如同他看不透緊挨著他背後的狄隼的心思一樣,明明貼得這麼靠近,狄隼的情緒還是沒有露出保護之牆。

 

   「這不是你應有的實力。」狄隼淡淡地說道。

 

   珞凌沒有回話,模樣看來有些吃驚。

 

   「今天是你的場?」狄隼皺眉問道。

 

   珞凌幾乎是含著淚點頭,對於脖上的劍感到無奈,「你不知道還能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他很想這麼反擊。

 

   「喔……」狄隼若有所思地說道。

 

   然後沉默席捲而來,珞凌都想扳開劍大罵「喔什麼喔啦」,只是他根本不具備扳開劍的能力,萬一不小心惹火了狄隼,他不就死無喪身之地了嗎?所以,狄隼老大,你究竟想不想救小弟啊?

 

   珞凌用著拉不拉多犬表情死盯著狄隼看,可是狄隼好像視若無睹般,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就這樣,時間又過了半晌,珞凌等到簡直是「要殺、要剮都隨便你,我不管了」的地步時,狄隼才準備開金口。

 

   「我要包場。」

 

   「咦?」

 

   這下不只是珞凌,全場的人都被狄隼的話澆了頭冷水,那些特地想跟珞凌進行交流的人全都失望不已,重點是,失望歸失望,不能反擊才是使人最懊惱的地方。

 

   至於珞凌則是突然被宣告死刑。

 

   狄隼要包場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樣他不就得面對比整艘船加起來都還可怕的超級大魔王?到底怎麼回事啊?狄隼不是要幫他嗎?怎麼跟其他人一樣想殺他了啊?而且,他剛剛不是才幫他接下羅絲雅的決鬥?狄隼,你不能忘恩負義啊!

 

   「我可以拒絕嗎?」

 

   「為什麼?」狄隼茫然地問道。

 

   「我……」

 

   「走吧!」狄隼收起劍,率先踏出步伐,「我來陪你玩吧!」

 

   什麼?就這樣?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珞凌在心裡大叫著,著實不願跟著狄隼進入深淵,然而他的腳卻不聽使喚,像個被虐狂一樣一直往危險的地方去,他可完全不想英年早逝啊!他才剛滿十八歲的青春就要這麼殞落了嗎?神啊,祢太沒天理了!

 

   無論珞凌心中多麼不願,他們仍是在其他人的視線之外站到了房門前。狄隼輕巧地打開房門,珞凌才發現原來眼前這間就是他跟狄隼的房間。

 

   怎麼?這算是種恩會嗎?讓他死在自己的房間裡面,就跟死在家鄉的感覺是一樣的嗎?他還不想死啊!誰來救救他啊?

 

   雖然說死在狄隼手中感覺比死在其他人手中還來得好,至少狄隼是眾人所畏懼的對象。大家不都說,死在高手手上會比較開心嗎?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想就這樣去見閻王啊,他還有事得做,一定得做才行啊!

 

   「沙薩亞,救命啊!」珞凌不由自主得大叫道。

 

   狄隼的表情瞬間展現了無言,對走到房間中央才大叫的珞凌感到萬分奇怪,心裡頭也不禁猶豫起來,不過他仍是淡淡地開口了。

 

   「你還是先睡一下吧!」

 

   珞凌聽到這番話,心裡實在不懂狄隼在搞什麼鬼,他明明才剛決定要稍微反抗一下,看沙薩亞來不來得及拯救他快消逝的生命,結果現在狄隼就要他去睡覺?睡覺的時候要怎麼反抗?狄隼該不會想趁他睡覺的時候殺他吧?理由是睡覺的時候感覺不到痛苦嗎?

 

   不是這樣吧?

 

   「我們不是要……美麗的大冒險?」珞凌甚是不解。

 

   狄隼聞言,深深皺了眉,很想忽略「美麗的大冒險」這六個字。

 

   「你不是不想嗎?還是我誤會了?要的話我也……」

 

   「沒、沒有,絕對沒有任何誤會!」

 

   狄隼充滿疑惑地盯著珞凌,皺緊的眉絲毫沒有放鬆的趨勢,他打從心裡覺得珞凌激動的反應實在很不尋常。

 

   「沙薩亞沒事了。」狄隼很快地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真的嗎?所以他已經回到房間了?」

 

   「沒有,他還在醫務室。」

 

   「啊?不是已經好了嗎?還待在醫務室做什麼?」

 

   狄隼遲疑了一下,平靜的神色中閃過一絲彆扭。

 

   「睡你的覺吧!」

 

   「咦?」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

 

   狄隼沒看向珞凌,反而是盯著什麼都沒有的牆壁看。幾刻寧靜之後,他便緩緩抽出劍,對著空無一物的房間角落揮斬。

 

   珞凌默默看著狄隼,頓時心中舒坦不少,不明白為什麼全船公認最危險、最不可以靠近的人陪在他身邊,卻令他產生了安全感,好似即使整個天都垮下來也碰不了他半毫般,真的是因為狄隼給他的保證嗎?還是說在他的內心裡,早就為狄隼安排了一個位子?是由於他已經很清楚,狄隼並非表面所見的恐怖,而是要藉由相處才能逐漸發覺出他是好人嗎?或是一切都只是他太天真而已?

 

   珞凌悄悄溜進被窩裡,回想起跟狄隼的相處,被棉被埋住的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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