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時候,眼前是一片黑暗,然後漸漸地,由數條白線交織,重疊而越顯模糊的白霧,撐起了這個場面。

 

   在彷彿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後頭,隱藏著蓊鬱、壯麗的宏偉森林。繼一聲有如奇珍異獸的清脆啼叫後,悠揚的鐘聲將濃霧一下子散了開,強風吹得令人張不開眼睛,旋即,那座美麗又夢幻的原始森林便華麗地出現在眼前,此時,不知從何而來的螢火蟲讓四周點上綠色的小燈籠,少年靜靜地伸出手,牠們竟然就像在歡迎他一般,緩慢地繞著他的手打轉,在他驚喜之餘,那些螢火蟲們更是進階地在他身邊圍繞,見到這種情況的他,有些傻裡傻氣地笑了,即使他打從心底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走進森林,他毫不遲疑地一直向前走去,沒有仔細觀望周遭的景象,對於越漸黑暗的森林也沒半點恐懼之心,模樣完全不像個初來乍到之人,尤其是在螢火蟲飛遠導致幾近全面黑暗的狀況下,他依然把它視為稀鬆平常,沒要求螢火蟲們為他照明,反而釋然的微笑說再見。

 

   他慢慢摸索前方籠罩在黑暗之中的「路」,當然那充滿青苔、蕈類和樹根盤踞的土地上是沒有路可言的,因此,原本就令人行走困難、需要跳上跳下、一下攀一下爬的森林裡,在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是呈現幾乎無法行動的狀態,這種時候,就算是熟悉這座森林的人們也會停下腳步等待光明再來的那一刻,但是他卻僅是稍稍停住腳步,閉上眼聆聽些什麼,之後便輕快地移動腳步,宛如這地方一直都是明亮的,而他還「看得見」……

 

   的確,沒睜開眼睛的他並不是以「眼」看見的,只是那樣的行動力就好像他真的看得見一樣,而他確實用這種方式在偌大的森林裡移動,沒有失去方向感,也沒有被地上某根特別突起的樹根絆倒,他知道在某處有著什麼在呼喚他,只要有那個呼喚,他永遠不會走偏,不論多遠、多艱難,他都會走到,因為那就是他們的約定。

 

   所以,即使他是第一次踏進這個幻境,他也無所畏懼,會來到這裡一定有「她」的理由,反正是她要他來的,是陌生的環境又如何?她會引導他的,不可能讓他迷失在這座森林裡。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突然間,那引來強風吹散濃霧的鐘聲悠悠地傳來,整座森林似乎與之產生共鳴般歌唱著,他慢慢睜開雙眼,柔和且不可思議的光明照射在他所在的這片土地上,更奇特的是──周圍的樹木彷彿退了好幾百公尺似的,留下這塊廣闊的土黃大地,恍若聖地。

 

   如今,那個使他不得不在意的她就站在聖地的中心,以一個「天使」的姿態溫柔地看著他的到來。這是第幾次見面了呢?問題的答案雖然不重要,卻是讓想到這問題的他在心中暗自笑著,最後,注意到她嘴邊漾起的微妙弧度時,他終於再也掩飾不住興奮地笑了。

 

   她一如往常眨著透澈明亮、似深藍大海的眼眸,細長白皙的手指陷在長卷的綠色髮絲中,氣質出眾的模樣更貼近一位天使,他從以前就這麼認為。

 

   而雖然表面上的她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麼不同,可他竟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從心裡的深處忽然流進一股淡淡的哀傷,有種期待苦澀的咖啡會回甘,卻遲遲等不到的遺憾蔓延開來,他沒聽見什麼,但這感觸真實得可怕,不像是他此時會有的情感。

 

   「七彩,發生什麼事了?」

 

   他小心翼翼地發問,收起時時洋溢的美好笑容,熱切的眼神說明了他的關心,然而他此刻祈求的是他猜錯,不管擁有這種感覺多麼地難得,他僅如此盼望著。

 

   她頓時驚訝的閉上笑開的嘴,有點不解又無法接受地回看他。

 

   「我看起來有像發生什麼嗎?」她裝作生氣地雙手叉腰。

 

   「表面上沒有,但,七彩,我感覺到了……心靈相通……」

 

   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得說道:「怎麼可能……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只是厭倦之前的地方而已。」

 

   他拿她沒輒,假使不更「認真」得對她說,她是不會輕易屈服的!看到她現在的反應,他就更加確定自己的確能察覺她過份強烈的感受了,或許他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可是,即便只是輕微細小的傳遞,也絕對不會錯!

 

   「別裝了,妳瞞不過我,其實妳一直在求救,對吧?」

 

   聞言,她訝異卻隨即慘然一笑,道:「早知道就別讓你來了。」

 

   他見到她已經屈服,便打算再走向前去摸摸她的頭,藉此安慰她,不過當他的手貼近她的那一剎那,有一股不被預料的力勁用力將他的手彈開,被嚇了一跳的他疑惑地看向她,可是她僅是輕輕搖頭,身上散發出哀傷的淒涼氣息,嘴型稍稍變動著,那是種無聲的信號。

 

   救我。

 

   下一刻,空氣狂暴地擠壓,眼前的景象愈來愈不真實,不知哪裡來的強風將他瞬間吹離這座森林。

 

   那瞬間,他看見她無能為力的挫敗模樣,微張的嘴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也只是留在了口中……

 

   倏地,他被粗暴地扔出幻境,面前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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